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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影犯人

拒绝诊断卷

在这座温泉城市,大概前山别墅是最大的了。别墅旁边就是并木医院。那天晚上,医院里召开了重要会议。与会三人都是被尊为先生的人:主人并木先生(五十五岁)、剑术师牛久玄斋先生(七十岁)、一刀雕[1]的木雕家石川狂六先生(五十岁)。

“就因为你走嘴说了蠢话,事情才变成这个样子。”并木先生用可能杀死对方的眼神怒视着狂六。狂六被那个恐怖的眼神吓得发抖。

“别胡说!你的眼神能杀人。无论是谁,看了那个眼神都会觉得仿佛被下了毒。可别把我毒死了。”

“你说什么?我可记住了。”

“算了,算了,别内讧了。”不愧是当中最年长的玄斋,一声令下就收到成效。他通过剑术练就了岩石般的身体、朝气蓬勃的声音及端正的身姿。他有着令人神往的威严。狂六边挠头边嘟囔着:

“但是,说起来都怪我。我嘴快,走嘴说了奇怪的话,或许这些都是事实,可你们最近样子有些怪啊,已经失去昔日红光满面的大人物之风采,总觉得你们心怀叵测。我认为怪我口误太过分了。”

他大概惧怕敌人的杀气,摆出一副靠近就逃的架势。

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前山家主人莫名得病说起。前山家人认为一定是并木先生给他喝了毒药,以至拒绝其诊断,还从别处请来医生。

要说前山家为何如此考虑,是因为并木先生曾有过强烈的愿望,想借用这宽敞的别墅建医学旅馆。温泉原本是为病人准备的。然而,如今的温泉旅馆服务的全是健康人。不过,在并木看来,所有人都是病人。不存在没病的人,他们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病而已。

如果在此经营医学温泉旅馆,住宿的客人就能接受名医的诊断,发现自己的病,接受适当的治疗,周末在此疗养一天再回去的话,他们一定会深感幸运。此后听闻此消息前来的顾客会络绎不绝,生意可能会很兴隆。狂六听后,当即付之一笑。

“没有闲人会来温泉旅馆看病的。首先,你有那种想法,是不是因为最近你的名声不好,患者不来了?于是一心想开间新奇且别出心裁的旅馆赚钱?可是,你却说为了社会、为了他人而开设旅馆,简直笑死人了。那个旅馆即使再别出心裁,能赚钱吗?即便是我,也很需要钱,所以如果真有赚钱的事,我会马上‘扑’过去。租借别墅开旅馆,普通的旅馆不就挺好吗?为什么需要你这个庸医在那个旅馆给客人诊断呢?完全是在捣乱。幽灵什么的都比你出现管用。不过怎么说呢,你出现虽然让人感到麻烦,但玄斋先生出现的话,或许是个良策。”

狂六这么说的时候,不禁为自己偶然的妙想拍案叫绝。他面红耳赤地叫道:

“对啊。咱们三个开旅馆吧。如果玄斋先生以他那端正的身姿在门口恭敬地迎接客人,默默地将额头贴到榻榻米上,说声‘欢迎光临’,那可太绝了。虽说作为掌柜,这有些对不住你,但这也是你这个掌柜的独特风格嘛。但旅行毕竟是关乎心情的。如果觉得叫你掌柜不好听,因为酒馆有雇佣的老板娘,那叫雇佣老板好了。虽说玄斋先生已七十岁了,但越老越有魅力了。我觉得他从几年前就有十六七岁少年的春心了。这可能就是剑术的奥妙之处。年轻时孜孜不倦练剑的辛劳,似乎到了老年就散发出年轻武士般的魅力,令人得以重生。我觉得他很招年轻女孩儿喜欢。说不定可以交往上十七八岁的女学生作为恋人。我似乎有那种预感。”

狂六并非在开玩笑。他天生有这些毛病:轻率地相信、轻率地感动、轻率地说走嘴。玄斋因为国家禁止剑术而一贫如洗,狂六使劲吹捧他,已倾其所能。

“哎,三人一起开旅馆吧。我什么都能做,哪怕去车站拉客。并木先生负责澡堂吧。如果你去给客人搓背,就容易生气而造成误诊,所以还是在澡堂里调节水温吧。”

且说狂六走嘴说漏下面的话,是当前重大问题的关键。

“不过呢,前山一作死之前是决不会把别墅租给我们的。所以希望他尽快死。因为如此一来,还有额外收益。花子夫人真是绝世美女啊。哎,两位先生表情很奇怪啊。你们也都知道,喜欢她的不止我一个。在两位先生衰老的内心中,熔岩在剧烈地翻滚吧。仔细端详,医生和剑术师两位先生实在是可悲。因为你们比我更落魄,为钱所累,为女人而累,真是白活了。就算医生给前田先生下毒,剑术师深夜将前田先生砍成两截,我也不解恨。莫如说我爱着她呢。”

听者如果只是两位先生倒还好,但前田一作先生的长子光一,这个游手好闲的青年也在场。光一不是花子的孩子。花子是前田一作的继室,只有二十八岁,比光一大三岁。

光一因为骨结核打着石膏,却还是买回来拳击手套,埋头学习格斗,某天又突然下决心开始学习绘画和法语,诸如此类。他是个完全没有逻辑的青年。

然而,即便他再胡来,前山一作这个人毕竟是他的父亲。想要毒死一作先生,将其砍成两截,这些话即便是生性草率的狂六说出来,也太过了。如果再听听下面的话,就会有理由相信确实如此。

“啊,光一君,我知道的。觊觎花子夫人的,可不止这三位先生。因为遗孀也是老爷子遗产的一部分,你是不是也深信‘继承’也理所当然啊?”

“我当然赞成先生的说法。她是罕见的美女,配老爷子太可惜了。而且她还是很有魅力的女性。但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轻佻。”

关于女性,光一是个不知羞辱的审美专家。他虽没有背叛老朋友的想法,但是在传达实情方面(也就是说那个实情也合乎他意),不仅当着妹妹麻里子的面,甚至在当事人花子面前,也会一五一十地报告三位先生的言论。

“哈哈哈,太有趣了。结果还是狂六先生最纯情、最狡猾。不说自己怎么做,只说并木先生下毒、玄斋先生深夜将人砍成两截。”

如果至此完结也就罢了,但之后没多久,一作先生就得了原因不明的病,意识不清,卧床不起。因此,贞女花子夫人很生气,下令禁止并木先生进入家中,并从别处请来医生。

光一借着报告此事的机会,拜访了三位先生。基于传达实情的喜悦,他坦率地把事情的始末全盘托出。而后,不知是出于安慰三位先生之意,还是因传达实情的喜悦,他总结如下:

“总之,她目前是个贞女,确实是个贞女。因为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本来面目。总之,仅此而已。您是说期待后续吗?哈哈,真讨厌。”

自寻烦恼卷

并木医生被前山家禁止入内,这不仅仅意味着失去了一位老主顾。

并木医院的房屋是前山家的。前山家的上一代主人因为苦于哮喘之类的宿疾,所以给并木医生出学费,让他从医学院毕业,并在别墅旁边给他建了医院。因此,他担心一旦被前山家禁止出入,不仅会失去作为医生的信誉和作为人的信用,也必将失去医生的招牌和住处。

因此,并木医生马上召集了两人,开始三方会谈。此事对于其他两位先生,也不是什么好消息。因为,无论是剑术先生,还是雕刻先生,都在前山家的府邸内起居。这是因为前山家的上一代主人,为了治愈哮喘,立志修炼剑术,在别墅内建了剑术道场[2],让神阴流[3]派的高手玄斋先生住在那里。据说是因为读了话本小说,了解到平手酒造[4]似乎是肺病患者,但书中并未出现有哮喘的剑术师。那么说来,或许剑术对治疗哮喘有效,因此决心练习。

而一作先生从小就跛脚,身体虚弱无法从事繁重的工作,因此赚钱主要靠父,自己却热衷于风流之道。所以便叫来其小学、初中同学狂六先生,并在别墅内为他建了雕刻室。

因为这场战争[5],前田家的主宅被烧毁,而其他别墅和土地大多因为财产税而转手他人,如今只剩下这栋别墅。幸亏还有这栋别墅,尽管玄斋、狂六两位先生几乎没有收入,但总算在这难以生活的乱世中活到今日。基于这种状况,如果禁止并木医生入内之事变得更加糟糕,他们担心会失去唯一的安居之所。

当得知或许会被赶出别墅后,最受打击的是神阴流派的玄斋先生。

正如大家所知,战败后剑术被禁,神阴流派非但一文不值,玄斋此人也好似民主主义的仇敌,连孩子和妻子都瞧不起他。

狂六提议共同经营旅馆,嚷着雇佣仪表堂堂的玄斋当老板,定能成天下第一的旅馆。此时,玄斋为其洞察力深感佩服且暗自狂喜。从那一刻起,玄斋就对雇佣老板仪表堂堂的风姿着迷,眼中总会浮现自己当老板时威风凛凛的模样。

玄斋除了神阴流派外,还兼具里千家[6]流派和梅若流[7]派的修养,那是因为他打小就很讲究穿着,或许是那个原因,他对各国的纺织品很了解。此外,他还有收集布料的爱好,这对战败后的生活有很大帮助,他手里收集了一些明治、江户、室町时代的物件。这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爱好,他从前就在剑术主顾处做生意,高价推销这些布料。

幸好手里还有旧的藏青色碎白花纹的萨摩产的上等麻布,再挂上花色木棉的里子——这在落语[8]中或许会被嘲笑。但这种质地粗糙的衣服,不正是通达人情的雇佣老板的装束吗?简直令人神往。他静静地在铺着地板的房间双手着地,贴着额头,道一声“欢迎光临”,发音时尽量将舌头卷住,不发出最后的音。

狂六不是说过嘛,他虽已七十,却愈发年轻,有着十七八岁小伙子般满含春心的青春神色。连他自己近来都感觉到那种青春感,总觉得有些奇怪。如此说来,连人们都察觉出这十七八岁小伙子的青春感呢。或许这就是神阴流派的奇迹。在日本战败后,他也停止挥舞竹剑,在此之前哪怕一天都不曾停歇。因此,可能是精气神闷在体内,以至由内而发。他虽已七十,但返老还童,变得像十七八岁的小伙子。啊,这是奇迹吗?真是神奇啊。

“通过练剑锻炼的身体,即使不注射非洛滂[9],也能重返年轻活力。被女学生喜欢也不错啊,我对体力很有自信。”

他最近很期待照镜子,很想仔细端详镜子中的自己。虽然哪里都是平淡无奇,但看哪都很满意。自己身体的所有部位全都通过镜子重新认识了一番,他感到很满意。然而,别说旅馆开业了,由于很有可能被赶出别墅,所以玄斋违反神阴流派的奥义精神,震惊众人也实属无奈。充满活力的老人也凄惨地变得萎靡不振。

“事实上不能认为这是狂六先生的重大失言。不过,狂六先生深刻理解时代,如同新时代的人也理解狂六先生一样,所以请先生帮帮他。”

“什么?我帮他?剑术先生,不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。你最近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?你妻子也说了。你每天要照二三十回镜子。”

“不,那是武术的奥秘。”

“是吗,照镜子是?”

“很多神社的神体大都是神镜,镜子、玉器和剑都是一体的。这是武术的奥秘,鄙人返老还童即是通过这个三位一体……”

“哈哈,如此说来,先生是因为我说了你有如十七八岁小伙子的魅力,所以才沉浸在妄想中的吧?”

“哪里的话!”

“看,不是脸红了吗?事实胜于雄辩。嘿嘿,竟厚着脸皮谈论三位一体。你也比想象中能说会道嘛。”

“哪有,我已经被时代抛弃,无依无靠。请先生务必帮忙。”

“原来如此啊。不愧是掌握了武艺的精髓,能随意转变,而且还以如此神奇的口吻讲话。我听别人说你身为剑客的同时,还在做古董中间商,以前在积累钱财方面很出名,也是追求女人的高手,看来都是真的啦。”

“岂敢岂敢。”

“其实啊,先生,我欣赏你的神奇话术,有事拜托你。总之,我说起话来就很轻率,特别是在美女面前口齿不清。老实说,我三四年前考虑试着用体毛做毛笔,很不错吧。哎呀,这个吧,不能拔掉还在生长的体毛做毛笔,类似自然脱落的毛正合适。因此,作为毕生心愿,我想收集崇拜的美女的体毛来做一支笔,但我又不能对花子夫人说那样的无礼之事。哎,我这个人吧,太轻率,所以担心无意间走嘴说出真相。你能不能拜托花子夫人施予些恩惠,让我每日早晚收集她起居室和卧室的垃圾呢?”

“你马上要面临被驱逐的危险,还能拜托那样的事情吗?”

“哦,是吗?”

“但这种乐观正是狂六的人生价值所在啊。我们的思想已经陈旧,还要靠先生的新思想来解决此次危机。”

不愧为神阴流派的高手,玄斋懂得轻重缓急。他并没有像并木一样,对狂六的失言进行责难。结果,利用神阴流派的奥秘,狂六被步步紧逼,即便不情愿,他也必须要孤军奋战到底。于是,狂六请光一引荐,与花子夫人秘密会谈。

“总之,下毒和砍成两截都是我的失言之语,并非当事人那么说过。”

“但是呢,简言之,不是你说中了他们的心事吗?即便是我,也有那种强烈的真实感受。”

“住嘴!不许插话,你退席吧。”

“我可是观察员哦。在这混乱时代的奇怪的混居家族,明智的我不能放任你单独与贞淑的良家妇女会谈。”

“别乱说。语无伦次的人不是你吗?”

“喂,妈妈,这个人呢,在到处收集吉普女郎店中的房间里女性掉落的体毛,用来做毛笔。因此他拜托我每日早晚帮他打扫妈妈的起居室和卧室的垃圾,收集体毛……”

“住嘴,我只说旅行之地所在旅馆的,可没说吉普女郎店。你太失礼了。”

“你没在吉普女郎店之外住过吧?例如在热海,你住哪了?或许只知道系川吧。”

“我让你住嘴,你可以行使缄默权。”

“你说反了吧。这个时候应该是你行使缄默权吧。”

“别吵了,你们不清楚为何而来吗?说真的,那个并木医生的问题,说什么毒死前山,都是无稽之谈。因为原本医生就熟悉毒药,知道如果毒杀,杀人之事势必会败露。所以毒杀是外行用的手法,我在读侦探小说——当然也有两三例医生用毒杀手法的——如此说来,还是有些的。之前读过的忘记了。因为夫人也爱读侦探小说,可骗不过您啊。”

“我之所以拒绝并木医生,是因为他医术不高明。即便再爱读侦探小说,也没想到先生居然给前山下毒啊。”

“那么,是洗脱嫌疑了吗?”

“狂六先生,稳重点!连我都不好意思了。”

“是吗?因为医术不高明。总之,这是决定性因素。”

“是啊,的确没啥可抱怨的。”

“嗯,因为他是庸医。可为什么这家的父辈给他交学费呢?这也是徒劳啊。”

“你的一刀雕本领不也类似吗?肯定有人说在做无用功。”

“不要说了,你烦死了。这不正和你交谈吗?如果和你聊天,只要不这么强词夺理,任何时候都可以。但今天完全不行。夫人,失礼了。”

枉费了狂六的苦心,他只好走开。

杀人事件卷

然而,一作先生大概卧病在床一个月后,原因不明地死了。

“总觉得很奇怪啊。作为主治医生,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,没能查明病因。最初因为是高血压,所以就认为目前并无大碍。可是……”

太田医生对光一流露出疑虑。他代替并木医生给前山诊断。

“那么,意味着他杀吗?”

“不,并非如此。总之,我只是说或许应该解剖确认病因。”

虽然太田医生蒙混了过去——并不是真的蒙混过去了,但是因为光一不停地追问,演变成看似蒙混过去了的结果。

“我说,大夫,如果用某种特殊的药,即便让专业医生判断,都不能从外部辨别是否是毒杀,那会是什么药呢?”

“在日本,难以想象会用那些难以获得的药品进行毒杀。”

“为什么?战败国连毒药都不会用了吗?”

“因为,一般说来,外行不具备熟练使用那些药品的生活和知识的基础。”

“不能偷偷学吗?比如,传言日本人的读写教育的普及程度世界第一,如果那种毒杀的方法被文字记录后公开,即便那样,还能说日本人不具有熟练使用毒药的生活基础吗?”

“那些毒药一般很难获得。”

“为了杀人,犯人必定会费力得到吧。”

“总之,这不是凶杀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事到如今,为时已晚,因为没解剖。”

太田得出上述结论。

因为交谈的对象是光一,这个谈话内容自然转瞬间就众人皆知了。虽说如此,但警察并没有开始行动,住在前山家中的人怀疑各种人,很是辛苦。

“果真下手了吗?因为即便是庸医,可还是医生无疑。那么说来,比起让人活命的药,杀人的药似乎更容易调配。”

狂六如此想着。自不必说,很多疑点主要集中在并木身上。

“自从患者显著减少后,医生的眼神就有些可怕。他是不是疯了?”

大家观察后这么认为。

不过,并木医生并不在乎街谈巷议。那么凶手是谁呢?长子光一最可疑,但玄斋和狂六也并非常人,所以做出什么奇怪的事也不足为奇。如此想来,太田会怀疑很多人,但奇怪的是,并木虽为医生,却不考虑何人“用什么样的药品杀人”,而只是热衷于何人“出于何种心理犯罪”的心理探究。

因此,狂六对并木说:

“太奇怪了,你也是医生吧。可为何不考虑是谁用何种药品杀人呢?总之,你不想考虑这些问题。于是,你岔开话题引向心理问题,蒙混过去。归根结底是因为人是你杀的吧。”

即便被这样说,并木医生如同被其他人说了一样,完全不为所动,总是一副类似旁观者的表情,露出平静的笑容。

“你就和我坦白吧。你也会轻松些。因为我曾向神佛保证会敬重杀害一作先生之人。”

“这个罪犯性欲很强。你性欲也很强。玄斋先生虽然身为七十岁的老人,但那方面犹如三四十岁的壮年啊。”

“你在医学院学了什么?无论再怎么蒙混过关,医生也有医生无可推卸的责任。”

并木说道:“这里有个例子,玄斋先生是这样想的。他认为取悦女性,最好的方法就是追求她。这是老人看透人生后的一个领悟,是饱经风霜者的见解。于是玄斋先生向花子夫人示爱,因为花子夫人如扶风弱柳般躲闪,她被风一吹,是微风,和风吹拂,柳枝轻摆。极具风情。”

“这个老爷子在说什么呢?总感觉他神志失常。但我还是初次听说玄斋先生示爱。那个老爷子啊,最近确实出奇地性感,很有可能在追求花子夫人。因为他说过凭借剑的奥秘能做到缓急自如、步步紧逼,很奇妙。”

“不过,除了玄斋先生外,还有一个稍有年纪之人向花子夫人求爱。他是个艺术家,做雕刻的。但他光着急,言谈却很无趣。”

“哎呀,你知道了?太令人吃惊了。从谁那听来的?”

“总之,这是性欲的问题。性欲强的人如果向女人求爱,结果会演变成杀人事件。”

“拉倒吧,一定是藏在暗处,连女人都不会追求之人下的毒。”

在众人忙乱期间,花子夫人隐藏了行踪。听说她有了情人,在东京组建了家庭。

在隐藏行踪前,她叫来旧货商,卖掉了很多值钱的东西。前山家是富裕之家,有很多值钱的书画和古董。在东京的主宅所藏的宝物,在宅子被烧前,事先被转移到了别墅,所以全都保留了下来。花子夫人卖掉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,从整体来看,似乎微不足道,但据说她从旧货商那里收到三四百万日元。光一知道继母卖掉一部分宝物,却不管不问。不,还不止如此。他很早就知道继母有情人,却视而不见。

“因为妈妈还年轻呢,而且还那么漂亮。被我这样的青年叫妈妈,也是可怜。希望让她变为一个普通女人。啊哈哈。”

他出奇地说着通情达理的话。于是狂六眼睛一亮。

“嗯,如此说来,杀害前山一作先生的犯人或许是个绝世美女。要是那样,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。”

“你最好不要再武断地推理了。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人事件。”

“拉倒吧,你刚才说话不是很通情达理吗?我也疏忽了。忘了这个凶手的高明之处。总之,凶手为了让医生诊断也判断不出死因,他巧妙地杀害了一作先生。太厉害了。不能忘记这厉害手段。且为了制造有其他凶手的状况,而拒绝并木医生诊断,这简直是艺术杰作。想着自己会不会被赶出这个家,紧张得冒汗,真是太愚蠢了。像并木医生、玄斋先生这样的人,不可能会用如此艺术性的方式杀人。”

“哈哈哈。似乎比一刀雕的雕刻更杰出啊。”

“别狂妄自大了。”

然而,某日光一的妹妹麻里子急着去公司上班的时候,恰巧遇到早晨散步的哥哥。她对并肩而行的哥哥说道:

“毒杀爸爸的是哥哥你吧?”

“别胡说。”

“引导继母找情人,让她离家出走,暗中出主意的都是哥哥你吧。继母的情人不是你的流氓朋友吗?”

“是吗?”

“佯装不知啊。哥哥你真是太贪心了啊。如此机关算尽,是想得到财产吗?”

“我也和你说几句。毒杀爸爸的人,不是令人意想不到的麻里子吗?好了,谁是凶手都无所谓。下次,为了独占财产,就必须杀掉我了吧。”

“彼此彼此。别为了独占遗产杀了我啊。”

“我们都不要说了。”

随后,兄妹二人缄口不言,分走左右两侧。总之,似乎无法推断出谁是凶手。而且,简言之,对谁是凶手都感到无所谓,这样异常冷漠的时代似乎已经到来。或许是因为感受到战争这种巨大的杀戮在迫近,或许现在所有的事物都已毫无逻辑可言。

注释

[1]一刀雕,充分利用刻刀刀痕,手法简朴的雕刻方法,亦指简朴的雕刻物。

[2]道场,日本人修炼武艺、锻炼身心的场所。——编者注

[3]神阴流,日本剑术流派。正式名称为鹿岛神传直心影流。为江户时代后期日本影响最大的剑术流派。——编者注

[4]平手酒造,本名为平田深喜。江户末期的剑客,剑术高超,患有肺病。

[5]此处疑指太平洋战争。

[6]里千家,日本茶道流派。为日本茶道中最大的流派,日本茶人千利休被奉为创派之祖。——编者注

[7]梅若流,日本能乐流派。1921年由梅若万三郎等人创立,1954年归入观世流派别。——编者注

[8]落语,日本的一种曲艺,以诙谐的语句加上动作,再以有趣的结尾逗观众发笑。类似中国的单口相声。

[9]非洛滂,1941年日本研制的刺激性兴奋剂,曾作为强壮剂在市场上销售。